他是一個十分忙碌的男人。

究其原因﹐都是因為眼寬肚窄﹐比較多心。

他人只得一個﹐工作卻有幾份﹐興趣多如天上星星﹐豬朋狗友更一大群。 最叫他分身乏術的﹐還是那兩位女朋友！

左擁右抱﹐是他的驕傲﹐也是他的煩惱。 每逢佳節﹐麻煩就來了﹐一晚走兩場﹐氣來氣喘﹐又要大話連篇。

女友A豔麗豪放﹐他喜歡。

女友B溫柔體貼﹐他也喜歡。

紙包不住火﹐怎樣瞞天過海﹐也有一天出岔。

「今晚是除夕﹐我們到哪兒慶祝﹖」女友A 一早打來。

「今晚大伙兒去pub﹐七點鐘﹐尖沙咀五枝旗竿干下等。」他匆匆掛線﹐忙得不可開交。

電話不久又再響起﹐這回是女友B﹕「今晚是除夕﹐你帶我到哪兒去玩﹖」

此時已忙得頭昏目眩﹕「今晚大伙兒去pub﹐七點鐘﹐尖沙咀五枝旗竿下等。」 七時正﹐向著旗竿直飛﹐腦裡仍想著那一大堆工作﹐他還不曉得大難臨頭。

旗竿之下﹐他左眼看見A﹐右眼看見B﹐兩人在一堆朋友中間。

這是他昨夜夢中﹐看見自己在享齊人之福﹐跟兩個老婆一起慶祝八十大壽時的偉大場面﹐怎會一日間就夢想成真﹖

他想往漢堡店裡逃﹐卻給兩位女友同時發現。

事情已經穿了﹐兩個女子卻大打跆拳道﹐敵不動我不動。

難捱的一夜﹐妒恨的眼神是多麼鋒利﹐A刺他一下﹐B又飛他一劍﹐他不停看錶﹐從未試過一夜如此漫長！

最艱難的時刻尚未來臨﹐十二時正﹐鐘聲響起的時候﹐該先吻哪一個﹖ 趁尚未倒數﹐還是先走為快。

「時候不早了﹐我幫你們先送兩位女性朋友回家。」他對眾人說。

朋友忍俊不禁﹐看著笑片卻不許笑﹐忍得十分辛苦。

計程車內﹐夾在兩個女子中間﹐他跟司機亂聊﹐世界大事、天聞地理﹐總之要避開話題﹐掩蓋異樣的氣氛。

A的家快到了﹐即將鬆一口氣！

司機卻忽然扭開收音機﹐廣播節目的幾位主持人﹐興高采烈在準備倒數。

「倒數？倒數什麼？」他想噴出十萬個x交叉y z！！！

每逢聖誕新年倒數以後﹐女朋友都要他馬上給一個吻的﹐一昔間鐘聲響起﹐該先吻哪一個？？？

「我們也一同來數吧！」該死的司機還提議。

十九八七六五四... 像行刑前夕。

鐘聲響起﹐他急急將頭藏在兩腿間﹐寧願吻自己的屁股。

「你幹嗎？」兩女子問。

「噢！掉了東西在地上﹐要找一下。」

車子終於到了女友A的家門口。

A甫下車﹐就給他一記超級狠辣的耳光﹕「以後不用找我！」

他搓搓脹得似豬頭的臉﹐尷尬地走回車廂。

女友B翹起嘴巴﹐一眼也不看他。

到了B的家門口﹐她一躍下車﹐憤怒地瞪他一眼﹕「你好事多為！」然後咬牙切齒地走了。

經此一役﹐A以後再沒出現了。

剩下的B﹐最終和他結了婚。

他的決擇出於一個理論︰B是一個不會出手打老公的女人。 多年後的今日﹐他的理論雖然有點不同﹐但說起來還是沾沾自喜﹐而且每逢除夕﹐就要拿出來說一遍﹕「人說危中有機﹐沒有一場浩劫﹐就沒有解決問題的機會﹐一切皆有天意﹐只消時候一到﹐選擇題的答案是A還是B﹐終會自有分曉。」

豬朋狗友一聽到﹐就用花生殼﹑橙皮﹑衛生紙﹑飲管﹑撲克牌﹑啤酒蓋和所有伸手能及的東西去擲他﹐然後再繼續猜枚。

~鄭雋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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