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香港,小香港
浸會大學學生會會長方仲賢向台灣政府曉以大義,說台灣有道義責任收留參與香港暴動的人士,因為「今天的香港,就是明日的台灣」,還說蔡英文用香港人的鮮血搏取選票云云,馬上遭到台灣學者撰文駁斥。我並不想談這事件背後的政治倫理,但有趣的是,這位學者劈頭第一句便罵方仲賢連標準中文也不懂得寫,左一句「點解」,右一句「但係」,叫台灣人怎看得明?他把這態度叫做「廣佬文化沙文主義」。
廣東話的確是種多姿多彩的方言,但畢竟不是與全球華人溝通的工具。讀過我文章的讀者也許會發覺,我寫作時絕少用廣式詞彙語法。對土生土長的香港人來說,這樣做有時很費勁,但我不希望把我的讀者群局限於香港這個小地方。香港的中文教材從來都是以標準書面語寫成,學生讀了十幾年,但今天竟有大學生領袖用廣東式中文寫信給台灣領導人,招來別人訓斥,確是丟盡香港人的臉。

香港人很特別,同時有着「大香港」和「小香港」兩種心態。曾幾何時,香港的流行文化席捲內地甚至東南亞,電影和音樂在華人社會很是風光,在七八十年代,國人都以懂說一兩句粵語為時尚,但這都已是逝水韶華。我們曾生活於這段黃金時期的人有理由看不開,但原來最看不開的,是回歸前後出生的那代人。中老年一代人雖嘆息於香港的式微,但國家極速擺脫落後,覺得今天身為中國人絕不失禮,所以心理上平衡些。新一代香港人在中國治下出生,只能看見今天的中國,新財富沒有帶來新文明,和香港比總覺得她仍然封閉、老套、粗鄙。
這心態造就了年輕一代香港人的大香港主義,不甘於被中國統治,覺得香港不需靠中國,因此才有「自決」、「光復」等等的概念出現。他們口裏說自己「愛國,只是不愛黨」,但其實國他們也不見得愛,因為他們對她的歷史、文化、語言,也不甚了了。他們視國人為蝗蟲,連說普通話也是罪,不惜跟中國十幾億人為敵。電視上看見台灣的旅遊業人士說,台灣人已很少來香港,因為害怕說國語會被人誤作內地人,會遭到襲擊。這種大香港心態,將來會把未來的香港帶到一個甚麼境地,我也很怕去想像。
說他們同時也是「小香港」主義,因為他們也知道中國今天又大又強,但跟香港沒有甚麼關係,只希望中國能讓他們在這裏偏安一隅,便可以有他們的小確幸。大家手牽着手,就好像小說裏私奔的小情侶,勇於逃離封建大家庭的安逸生活,以後吃粥吃飯是一餐,多麼浪漫淒美!香港人現正在集體做着這樣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