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特別想吃的

離開辦公室已是午夜時份,很想吃點東西,但腦袋空空蕩蕩,吃粥、吃麵、串燒、糖水加湯丸,還是乾脆吃一個漢堡包,居然拿不定主意。車子已駛上東區走廊,便讓它一路向前行,每一個出路口之前都搜索枯腸。天后炮台山……嗯,這個時候除了打冷,沒甚麼好吃;銅鑼灣跑馬地……一是翠華,一是強記豬骨粥;灣仔……永華水餃麵、南乳豬手;中環……沒心情蒲吧,但除了蒲吧,不知哪裏可以落腳……車子由上環水坑口轉上荷李活道返金鐘、灣仔、銅鑼灣……走了半個港島。的確是想吃一點東西,但發覺這一夜沒有一種東西特別想吃。
其實一個月總有一兩天發生這種矛盾狀況,每一次都是以遊車河告終,然後帶着一肚子遺憾上牀。思前想後,我知道問題在哪裏。太安樓串燒好味,但已經捱夜了,還惹熱氣的話,往後幾天喉嚨注定受苦;打冷,一碟鹹菜魚已經太多,但一道菜太過乏味;走入翠華,總以為吃早餐,好像另一天的工作已排在眼前;來到強記沒理由只吃豬骨粥而眼巴巴望着糯米飯,但連糯米飯也吃,這晚休想睡得着;到永華不會只吃碗水餃,難免要叫蝦子柚皮加一碟腩汁芥藍,如果忍不住要一碟淨豬手,更不堪設想。
我其實只想吃一丁點東西,只是怕魔性難馴,於是不敢停下來。
這一晚,車子足足走了二十多公里,死心了,回家去。直至打開櫥櫃,才知道天無絕人之路,我幾乎忘記兩天前才在超市買了迷你杯麵,約是「合味道杯麵」的三分二左右,正是我肚子想要的份量。
這種杯麵或碗麵,真夠方便,沖了滾水,蓋着幾分鐘,再拉起蓋掩,香氣就攻鼻而來,嗖嗖聲熱辣辣,幾分鐘吃光,剎那間會覺得這就是天下間最美味。平日太理性了,聽到「味精」兩個字已起戒心,無可能想起吃杯麵。但此一時彼一時,當心情不一樣,對味道的取態原來也可以改轅易轍。
看着這種小杯麵,不無感慨。日本來貨,每個二十元九角,裏面只有半個麵餅、一包味粉和乾葱乾紅蘿蔔粒。永華的水餃麵也差不多是這個價錢,有彈牙靚麵,有幾隻用料十足的水餃,還有飲得落的湯,成本應該比杯麵高很多,味道也豐富實在得多。以這個角度計算,杯麵很貴。
如果「細蓉」還在,我這種夜鬼便有福了,怎會吃杯麵!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在深夜的旺角,有小販在街邊賣雲吞麵,用的是現在酒家的小飯碗,幾粒小小的雲吞,一箸麵,淋上熱湯,相當滋味。但此情很快便不再了,街邊檔也鬥大,雲吞大、麵餅大,難怪「細蓉」再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