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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頁  > 專欄  > 書寫人生 2009 年 04 月 27 日

蔡子強

時事評論員。寫了半生政治評論,自從某一個晚上開始,忽然領悟到人生應該還有一片更大的天空。

悠悠的面對死亡

人到中年,漸漸走進人生的另一個階段,雖還不至於「Four Funerals and a Wedding」,但葬禮也在不知不覺間走進了生活。

但對中式的殯葬,始終沒有太大的好感。例如在道教的殯儀當中,當看到幾位道士拿着劍,圍着火盆,手舞足蹈,龍飛鳳舞的表演「破地獄」時,總是不期然心裏打了個突,再加上如「擔幡買水」之類的大動作,總覺得對業已十分哀傷的親屬來說,實在是另類精神負擔。雖然旁邊的有識之士告訴我,在經歷過共產黨幾十年尤其是文革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破壞之後,香港是如今能夠保存這種國粹的碩果僅存地方,內地甚至要靠香港輸入書本和光碟,才可重拾和延續香火。

至於街上燒衣、燒紙紮公仔、撒米、火光掩映、人們面上蒙上一層寒霜的那些場景,更教人不寒而慄。

中國人在面對至親去世時,社會的規範,總是要大家表現得「有幾悲傷得幾悲傷」,所以要捶胸頓足,嚎啕大哭,就算傷心得暈厥,也不嫌過分。所以,慢慢甚至發展到過一個地步,要聘請職業「孝子」,在喪禮上歇斯底里的嚎啕痛哭,為家屬充撐場面,添添面子。

究竟我們能否以平常心、樂天知命、淡然的去面對死亡呢?這裏我想起莊子的故事。莊子妻死,惠子走來弔喪,見到莊子盤膝而坐,一面敲擊瓦盆,一面唱歌,便不悅的說,夫妻一場,你不哭也還罷了,怎可以還鼓盆而歌,實在太過分了。(對於很多「港男」來說,答案自然是老婆死都唔開心,那麼幾時才開心,但大哲學家莊子,自然不是這個層次)莊子回答說,人之生生死死,本來就如春夏秋冬四季的變化一樣,乃大自然運行生生不息的道理。從哪裏來,到哪裏去,現在我的妻子正安詳地睡在天地之間,如果我嚎啕大哭的話,豈不是變成一個不通生死之理的人?

最近走了去看今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禮儀師之奏鳴曲》,故事平實但卻動人。片中描述日本人「納棺」的儀式,當中少有呼天搶地的場面,但卻不失莊嚴。儀式中主要包括為死者洗刷身體和化妝兩部分。前者是讓疲累的生命得到洗滌,以及象徵新生命誕生後的洗浴;而後者則是為生命添上色彩,好讓死者重新上路。

納棺過程十分平淡,那是讓生者向死者表達最後的敬意,安撫生者的悲傷,以及為死者完成最後的心願,祈求引領死者以至生者安詳地跨過死亡,再開展另一段旅程。

這是否與我們大鑼大鼓、呼天搶地的殯葬,大異其趣呢?

曾經看過一套港產片《常在我心》,當中有如此一幕,患癌病逝世的男主角小段(陳奕迅飾),囑咐大哥(廖啟智飾)在喪禮中講述以下一個故事:

「小段住院時,有一天他問我一個問題。他說,如果你跟朋友去爬山,但是自己不小心失足,幾乎掉下山時,你很害怕,便一手抓住朋友,希望他能救你上來。可是一小時之後,你發覺你的朋友筋疲力盡了,你再不放手,兩人就會一起摔下山,於是你便決定放手。小段問我,『你在放手前會說甚麼?』我想了一會就這樣說,『我會說聲謝謝。』但是小段卻說,你臨摔下山的情景,你的朋友會永遠記在心上,所以換作是他,他就會扮個鬼臉引朋友笑,希望朋友只記得他詼諧的樣子,那就不會太傷心。」

「小段叫我今天跟大家說,他臨走前,希望大家能向他做一個…… (說時裝出了一個『鬼臉』。)」

這是令我十分感動的一幕。與其捶胸頓足,嚎啕大哭,倒不如平常心,悠然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