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無痛無懼的花生糖經驗

朋友從澳門玩樂歸來,居然肯不辭勞苦帶回兩大袋手信,都是些蛋卷、肉鬆鳳凰卷、薑糖、杏仁餅等,我先旨聲明,這些東西我可以一件都不吃,但一整盒花生糖要歸我所有,朋友莫奈我何。
一盒花生糖只有薄薄的十多片,你一塊我一塊,一下子便會報銷,如果不像我般霸道和獨食,怎可能夠喉?雖然盒大量少,價錢也不算便宜,但仍然應該多謝澳門,還肯做這種小食。
澳門的花生糖,並不是特別好味道,我甚至吃過有「益」味的過期貨,但實在很久沒吃花生糖,這一刻給我看見,都把熱氣喉嚨痛全拋諸腦後,只想狠狠地吃個夠回味一下。今天不吃,難道等到七老八十,甩掉了半壁牙齒才啃這種糖。
我第一次吃這種煙煙韌韌的花生糖,有幸有不幸,當時人細鬼大,甚麼都想吃,忘記了怎樣得到一塊椰絲花生糖,也忘記正在換牙齒,有一顆已搖搖欲墜,想也不想便一口咬下去,渾然不知那顆高危牙齒陷入花生與花生之間的軟糖裏,幾乎把整顆牙齒吃下肚。
換牙是「沒齒難忘」的經歷,我永遠記得有幾顆只是有點鬆動的牙齒,被父親用鉗子硬生生拔出來,固然很痛,但看着鉗子在眼皮底下伸入嘴裏,不寒而慄的感覺,比拔牙的劇痛更難受。痛,只是一剎那;恐懼,多年不能磨滅。謝天謝地,花生糖幫了一把,這是漫長換牙齒歷程中絕無僅有的無痛無懼經驗。
不容否定自此對花生糖產生好感,加上它實在便宜,當年一毫子一塊,有兩毫子時,可以要一塊有椰絲、一塊冇椰絲的,再多一毫子可以買多一條香蕉糕或雲片糕。
這種椰絲花生糖是煮溶糖漿,再落花生,冷卻後搓成長條狀,灑上椰絲,用大菜刀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我很渴望小販大叔給我頭或尾的部分,因為只有頭尾兩塊黐上的椰絲最多,可惜做小販的對細路仔多不近人情,常把卑微的要求當耳邊風。
當年在旺角豉油街近火車橋附近的車仔檔小販,使我放學回家的路充滿甜味。在培正讀完中學,轉到獅子山腳下的浸會讀書,要搭巴士地鐵來回,世界大變,好像很多傳統街頭小食,就在那個年頭開始湮沒在交通工具的輪胎下,原來走路可以闖出食的無限空間。
當然,時代巨輪也有份將傳統美食捲走,今天香港街頭巷尾,還餘多少檔賣花生糖的呢?所以我說要多謝澳門,所以我更加要珍惜眼前,珍惜還有牙齒的日子,用嘴巴,用文字,衷心支持花生糖繼續給愛吃的人甜美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