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鮮與厚
與友儕吃飯,通常都將菜譜塞過來要我發辦,但這一夜與世叔伯來到山光道馬會新會所的「三甲」,乖乖把菜譜送到伯母面前,請她定奪。畢竟她的外號叫「上海妹」,當年在上海所讀的女子中學名人輩出,對十里洋場的浮華食制甚有心得,正是吃濃油赤醬多過我食飯,雖然這一頓是閒來相聚的家常便飯,但由上海妹點上海菜,章法上不會有閃失。
「三甲」做的是高級川滬菜,上海妹先點四小碟前菜:梁溪脆鱔、合桃桂花燻蛋、老上海燻魚、水晶肴肉;湯選了醃篤鮮;主菜選了松鼠桂花魚、外婆紅燒肉配百頁結、香酥鴨;最後是鮮肉鍋貼及甜品。
實不相瞞,暗中觀察她的眉頭眼額,好不好吃逃不過她的法眼,論前菜,她對肴肉似乎很愜意。到醃篤鮮來到,她先看再聞然後送到嘴裏,未待她說,我已經乾了一碗(見圖)。湯頭濃淡恰到好處,味道很香甜,應該因為鹹肉很靚,加上少許火腿,熬出十分滋味的湯頭。

醃篤鮮之名,「醃」者便是指醃製的鹹肉和火腿;「鮮」是指是筍,看季節是用冬筍抑或春筍,時為春末夏初,當時得令自是春筍了,筍的魔力可不得了,若沒有它的清鮮,那口湯只會得一股鹹,而且肥膩不會被化解;「篤」是指文火慢慢熬,將鹹豬肉和金華火腿的陰陽肉香釋放出來,配上冬筍和豆做的百頁結,百般滋味共冶一鍋,煨出乳白的湯,是非常近似廣東的老火湯。
雖然鹹豬腩肉熬過湯,但依然很好吃,上海妹很認同,都說是整鍋醃篤鮮的靈魂所在,而她也很滿意。可是,一鍋六個人剛好一人一碗,想添也無從。
當松鼠桂花魚來到,賣相相當悅目,散發的甜酸氣息令人垂涎。不過,上海妹看了一眼,只說了三個字:「粉太多!」我沒這本事憑目測判斷,吃上口果然包裹魚身的一層頗有厚度,應該是扑粉太多,稍稍偏酸的汁醬也無濟於事。坦白說,沒有她的判語,相信沒多少人在意那層「隔膜」之厚,這就是識食與不識食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