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水爐的味道

農曆年回老家拜年，怎麼在飯廳一角擺了一個火水爐？原來老家廚房大清理，灶頭所有東西都借歪，爐灶器具都得找地方暫時存放，火水爐得以重見天日。雖然有點銹迹，但看起來頗簇新。家族年少一輩以為是甚麼古董，卻不知它當年做出來的餸菜養大了幾代人。
記憶中在小學二年級以前，住三層唐樓的天台，用燒木糠及柴枝的火爐，嫲嫲和母親偶然會吩咐我們推風箱煽大火勢，小孩子爭着推，當玩具嘛。後來搬到六層高的現址，廚房有磚砌的灶台，擺了兩個火水爐。
每隔一些日子，總有大隻佬托一罐火水上來，火水除了用在火水爐，還可以用來調配殺蟲水，亦可以清理油漆。當年對小孩子來說，火水爐是玩具，總之乜都可以玩餐飽：泵火水到火水爐底座的盤裏、用小鉗把棉芯逐條扯上來、把小小的控制桿拉上推下控制火勢……也是很好玩的。實不相瞞，少不更事，有意無意會嗅火水味，後來當然知道這是有害氣體，而且也突然覺得其實很難聞。

 

大人千叮萬囑我們六兄弟姊妹在哪裏玩都可以，但萬萬不可在廚房你推我撞，一旦打翻火水爐，後果不堪設想。為了加強震懾力，凡是有因打翻火水爐引起火警的新聞，都拿給我們看。即使小子們多冥頑不靈，但入到廚房大致都規行矩步，從未出事。倒是家中七隻貓咪我行我素，其中有兩隻自以為聰明，天寒地凍之日，一旦煮飯炒餸，其中兩隻貓總愛跳上灶台，挨近火水爐取暖，於是經常傳出燒焦氣味。嘿，牠們從不在意貓尾或貓屁股的貓毛焦燶一大片。
人有九個，貓有七隻，每隔幾天便要煎一大堆貓魚，一般都在路邊攤販買最便宜不新鮮的雜魚仔，回來煎香舂碎撈飯給貓開餐。貓的鼻子最靈敏，總會知道有人煎貓魚，都急不及待跳上灶台挨挨擦擦，抬起頭擺着尾一直盯住你，即使燒着貓毛也不肯走。我最好人，一邊煎，一邊拋一些餵牠們，所以牠們最黐我。
兩個火水爐各有分工，一個通常用來煲湯，一個蒸炒焗煮，直至九十年代初開始每個月供樓的艱辛歲月，搬往樓奴的蝸居，雙親仍在老家用火水爐煮食，廚房唯一的現代化煮食工具是電飯煲。現在都用石油氣爐了，想不到還留下火水爐，從前種種味道，再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