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在瘟疫蔓延時

過去一年，大學受疫情影響，轉作網上授課，師生返校數目大減，canteen生意大受打擊，前些時候，校內我光顧得最多的新亞書院canteen，亦要結業。大學裏有十多二十間canteen，承辦商輪流轉，來來去去，離離合合，本屬平常，但這次引起的反應和感觸卻特別大，皆因它歷史悠久，開業超過二十年，也只有食物、服務、人緣皆不錯，才能二十年屹立不倒。我返中大教書已經十六年，這是唯一資深過我的canteen。
自從即將結業消息傳出，新亞canteen生意立時變得火紅，每天由午飯到下午茶時段，顧客都絡繹不絕，排晒長龍。由疫情期間，只做午市至三時，改為做到五時，以免大家向隅。原來很多師生，以及更難得的是校友，都特地歸來，臨別秋波，再光顧一次，且好好道別，就算是疫情肆虐，亦沒有阻撓到大家那份情意。

 

我最常光顧是那裏的staff canteen，與同事一起叫餸食飯，自行帶備靚茶葉沏茶，天南地北，無所不談，是上班日一天裏難得的輕鬆和愉快時光；否則，我獨個兒光顧的話，吃得最多的就是燒味飯，那裏的燒味飯水準可謂冠絕中大，叉燒、燒鵝、燒肉飯我都常叫，甚至會「斬料」回家加餸，也同「燒味」部的師傅「仁哥」熟稔，很多時叫燒鵝飯，給的都是鵝髀，物輕情意重。只可惜，今年一月後，受疫情影響，canteen只作有限度營業，燒味部一直無開，就連跟「仁哥」告別的機會也未必有。
跟學生傾開偈才知道，原來對於他們來說，這裏的「名物」是紅豆冰和芝士火腿卷，是他們下午上完堂，「食tea」跟同學吹水時的「恩物」。紅豆冰至今仍只是賣六元一杯，實在是益街坊的開心價；至於火腿卷外表炸成淡金黃色，而內裏芝士則流心，真的做到外脆內軟，是名副其實的comfort food。於是，為了避免遺憾，我也一改沒有「食tea」的習慣，特地去吃了一次，雖然當日又要排長龍。
Canteen鄧經理和一眾飯堂姐姐，待學生如子侄，平時叫兩餸飯，隨時變三四五餸飯；每逢考試季節，都會煲好老火湯，免費供應學生，幫大家在那個辛勤時候，滋補一下。另外，去年中大遍歷烽火的時候，新亞也是校內少數繼續營業的canteen之一，真的是「一起走過烽火的日子」。
到了canteen last day當日，我和同事一早去作道別，我買了一個大蛋糕，但還是同事細心，買了一打玫瑰，飯堂姐姐以及鄧經理等每人都獲贈一枝，見到姐姐都眼有淚光，也是物輕情意重。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常圓」，年紀愈大，愈明白到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是理所當然，今天有緣相遇，明日或許已成咫尺天涯。隨着年齡漸長，人亦慢慢學懂，人生總要學識放下，塵緣俗世，很多事都難以強求，但求一朝若要別離，無論對人、對事、對物，都能夠有機會好好說再見，尤其是在這個瘟疫蔓延的時候。